回到 1994 年，重溫《Léon》那純粹而不帶雜質的愛
"Is life always this hard, or just when you're a kid?"
《這個殺手不太冷》（Léon）中，才 12 歲的 Mathilda 問出這句話，童言童語也可以如煙絲，嗆喉又苦澀。髒話詛咒脫口而出，踏入兇案現場卻依戀抱著兔娃娃，一時妝扮出瑪麗蓮夢露向總統獻唱生日歌的風情，一時又穿著白背心蹦蹦跳跳，而且擲著煙頭的姿態仍不夠老練。身上充滿著矛盾的女孩，即使劇情沒有交代，觀眾都會暗忖到底她來自怎樣的家庭。
留著齊耳短髮，從肚腹裏真誠向殺手說愛，Mathilda 不全是懵懂女孩，也不是成熟女人，徘徊在這個進退兩難的青春期，電影的服裝設計師 Magali Guidasci 表示只想保護這份美麗，而不讓之陷於庸俗。幸福家庭裏長大的女孩，可能會有蕾絲公主裙或卡通圖案 T-shirt，我並非來自富裕之家，但也至少可穿著漆皮鞋配白襪上學，而 Mathilda 亮相的第一個鏡頭，是從那雙懸在半空的破舊皮靴開始。貼身繫帶的露腰胸衣與短褲，還有幾分禁忌意味的項圈，與年齡不符的嫵媚，可能來自繼母的抽屜，再沾染了丁點姐姐的俗氣品味。長於欠缺營養甚至帶毒性的土壤，Mathilda 也許只差一線便長成墮落的野草，並且連唯一的泥土也染血殆盡，但她在枯萎的邊緣抓住了一扇門 ── Léon 擅於照料盆栽，對於渴慕父愛的 Mathilda，他給予了狹縫裏的一點氧分。
沒有根的兩個人和一盆草，彼此依靠著生存下去。Mathilda 學會了如何用槍，想擺脫孩子的稚氣，但她不知自己眼裏從沒危險的殺意。Léon 總是要她喝牛奶，如果她活在正常的家庭，那是屬於孩子純真時代的飲料，而作為年輕的殺手，只有牛奶才能讓她快速健康成長，才有力氣去對抗世界的惡意。
我想很多人和我一樣，喜歡 Léon 的原因是他有慈父的胸懷，但沒有擺出權威的姿態：Mathilda 接二連三自作聰明地闖禍，Léon 不像任何家長，最愛高高在上地說教和指責，「早就說過你不要這樣」、「我為你犧牲這麼多」、「早知就不要你」、「為甚麼你不能像別人家的孩子」…… 他一句話也沒有多言，不後悔負起收留她的責任，默默為她收拾爛攤子，他的付出非常純粹、不帶雜質。在他們的相處，沒有「我是成人，你是小孩，所以你要聽話」的約束，只有一份相依的平等，以及超越血緣或浪漫的愛。
最後 Mathilda 將 Léon 的盆栽，移植到校園之外的園圃，鏡頭拉遠是一片茂盛的樹林。有人說那是象徵 Léon 終於有了根，不再漂泊無依。而我更希望那是隱喻 Mathilda，離開了污煙瘴氣的原生家庭，在安靜的窗前享受過剎那微風與陽光，從藏滿險惡的大樓逃出，不愉快的記憶盡化飛灰留在身後，幾近枯竭而又重生。儘管傷痕累累，最終，也會找到一片容她發芽紮根的土壤。
photos via 《Léo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