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要真愛，這就是了。」：從維也納到希臘，那橫跨 18 年的愛情軌跡 ──《Before Sunrise》三部曲
我是那種對於喜歡的電影永遠看不膩的人，二刷是基本，也有每年都要重看一遍的精神食糧級作品。慢慢發現，在不同的年齡階段重溫同一部電影，原來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你突然就明白了曾經看不懂的某句對白、對原本沒甚麼感覺的場景莫名感觸、留意到那些不起眼卻意味深長的眼神和動作… 種種細微的感受變化，其實正反映著你隨著歲月流逝的累積與成長，也是一個自我檢視的大好機會。
記得高中時在戲院看《One Day》後深受打擊，但也因而對愛情電影產生了興趣，後來找了好些經典愛情電影來看，首當其衝的，當然就是那大名鼎鼎，沒看過也絕對聽過的《Before Sunrise》三部曲。這個由無數對話堆疊而成的電影系列，喜歡的人很喜歡，不習慣其緩慢節奏的人覺得悶得要命，我雖然屬於前者，但真正理解這個系列之所以被稱為神作的理由，也是很多年之後的事了。
「我理解的愛情就是，兩個不知該如何獨處的人在一起逃避。人們總說愛情是完全無私的付出，但仔細想一想，沒有什麼比愛情更自私的了。」
《Before Sunrise》
《Before Sunrise》（1995）那魔幻般的極致浪漫；《Before Sunset》（2004）九年後的動人重逢；《Before Midnight》（2013）在戳破所有粉紅泡泡以後的現實面… 我們曾幾何時都是 1995 年的 Jesse 與 Celine，即使 18 年過去，心坎裡也依舊存在著那個燥動不安又渴望被愛的年少靈魂。
直白一點來說，《Before Sunrise》的故事其實就是賀爾蒙作崇，異國邂逅、一見鍾情、午夜漫步… 集所有浪漫要素於一身，想不暈也難。依依不捨的兩人在破曉之際交換了電話並相約半年後再聚，各自繼續踏上旅程，卻從此失聯。不過，大概他們也萬萬沒有想到，那美好的一夜，居然就此影響了他們的一生。
9 年後的《Before Sunset》，講述二人在巴黎重逢，雖然褪去了 20 出頭的那份年少青澀，但還是能感受到他們之間那份火花四濺的化學作用，也仍舊無所不談。他們都在心裡為對方留下了一個不可取代的位置，只是他們都不再是當年那個說走就走的青年，被現實和責任拖住了腳步。於是，故事的最後再次留下懸念，到底他們最後有沒有在一起？
「當我們還年輕的時候，總會以為這世上有許多跟自己心靈相通的人。等到年紀大了以後才真正了解，那種感覺其實一輩子也不過幾次而已。」
《Before Sunset》
前兩部的故事背景分別定在維也納的午夜和巴黎的午後，而我最喜歡的，則是終曲《Before Midnight》那在希臘的夜晚。另一個 9 年過去，Jesse 和 Celine 最終結成了夫妻，並育有一對可愛的雙胞胎女兒。他們依舊無所不談，卻失去了互相傾聽的能力。曾經的文藝青年變成了滿腹牢騷的發福中年，炙熱的愛情變成了牢籠，裡面充斥著抱怨和指責。時間再次成為他們最大的敵人，試圖抹滅二人之間的愛情，而唯一的解決辦法，就是不能放棄溝通。
電影有一個有趣的伏筆，早就埋在《Before Sunrise》之中。二人初次見面時，其實就曾經討論過這樣的話題 ──「是不是年紀越大，夫妻就越會失去互相傾聽的能力？」，而答案就在 18 年後的《Before Midnight》中揭曉。他們正正成為了一對已經無法好好聽完對方說話的老夫老妻。「拜託，妳可以聽我把話說完嗎？兩秒就好。」Jesse 不耐煩地對 Celine 說。二人爭吵不斷，互相抱怨和指責，好像下一秒就會不歡而散，毀掉曾經所有的美好。
幸好，導演 Richard Linklater 還是手下留情，對 Jesse 和 Celine，也是對觀眾。終曲想要表達的是「維繫」，童話再浪漫，也終究要和現實世界接軌。當一段關係變得長久，就不再只是我愛你你愛我那樣簡單。世上沒有完美的關係，但或許會出現那個願意一路陪你順應變化的人。「我做了這麼多，就只是為了要逗妳笑而已。」Jesse 由始至終也是當年那個傾慕於 Celine 的浪漫男孩，他的氣焰並沒消退，只是甘願為她放低姿態；而她亦因為這份溫柔，願意一再試下去。
也許他們自己也沒有發現，儘管走過了 18 年光景，從情話綿綿變成爭拗不斷，但二人從來都沒有放棄過對話。他們仍然有說不完的話（儘管當中也夾雜著一些難聽的），然後在一次又一次的溝通中，尋回最初之所以吸引彼此的頻率，然後在不再是童話，充斥著柴米油鹽的現實中繼續走下去。如果這還不是真愛，我也不知道甚麼才算是了。
「如果你想要真愛，這就是了。這就是現實，它並不完美，但很真實。」
《Before Midnigh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