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人都有屬於自己的真相,線索就藏在童年裡 ──《哥本哈根三部曲1:童年》


試著回想自己的童年,你首先想起的是甚麼?

早前在編者的話提到,上個月在台灣遇上了「哥本哈根三部曲」,當時已經決定好,回港後就要開始籌備關於原生家庭的一系列內容。說來也是神奇,那時在書店其實只是漫無目的地到處晃晃,結果視線就正好停留在《童年》、《青春》、《毒藥》,這三本完美切合這次主題的作品上。因著這樣的緣份,Vol.16 的編輯書房,就讓我們從首部曲《童年》開始,以一個月一本的進度,好好讀完這套書。

── Vol.16 編輯書房 ──
《哥本哈根三部曲 1:童年》

初次發現「哥本哈根三部曲」這套著作時,因著好奇而在網上查了相關資料,發現作者 Tove Ditlevsen 是丹麥的國寶級作家,而「哥本哈根三部曲」就是她的經典代表作,也是一系列自傳式作品,分別詮釋了她的童年、青年、婚姻階段的種種經歷,如何掙脫當時加諸在女性身上的枷鎖,以寫作養活自己,因而亦被譽為丹麥二十世紀最重要且獨特的女性之聲。

童年是形塑一個人的重大關鍵,它隱沒在你往後的每個日子,奠定你的個性,影響你的決定,看似早已遠去,卻又永遠如影隨形。「無論你如何轉身,你總會和童年撞個正著,因此而受傷,因為童年有著堅硬的稜角,只有在把你徹底撕得粉碎以後,童年才結束。」她的人生故事,就是從童年開始說起。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真相,就如每個孩童都有自己的童年。

女孩在一次世界大戰結束那年出生於哥本哈根,那是一個生活但求溫飽的父權時代。她的童年可說是極其壓抑的,自覺與周遭環境格格不入,成長環境終迫使她成為了一個「狡猾」的孩子。為了努力取悅冷漠的母親,從對方身上得到一絲關愛,她只能隱瞞真實的自我,當個「好女孩」;為了和同齡朋友好好相處,早熟的她只能裝笨,跟著做那些毫無意義的舉動。習慣戴著面具度日,她將自己的童年形容為「一具令人窒息的棺材」,唯有文學與詩歌,才能讓她得到慰藉,也唯有寫作,能讓她感到快樂與平靜。

人們可以隨心所欲地對待他們,因為沒有人會害怕一個孩子。他們既沒有武器也沒有面具,除非他們非常狡猾。而我就是這樣一個狡猾的孩子,我的面具就是愚蠢,我總是小心翼翼地不讓人將它撕開。

她對於文學的熱愛,大抵是來自同樣鍾情於閱讀的父親。只是,在那個重男輕女的年代,儘管女孩遺傳了父親的興趣,甚至年紀輕輕就展現出寫作的天賦,她還是沒能得到任何來自父母的支持或認同。她也曾雀躍地對父親說:「我要成為一名詩人!」,結果卻被父親一句「別痴心妄想了,女人是不可能成為詩人的。」淋了滿身冷水。更別提那個會在父親閱讀時說「讀書會讓人變得怪異。書裡寫的一切都是謊言。」的母親了。在他們眼裡,女孩只要乖巧溫順就好了,根本不需要學習知識。於是,她決定再也不向任何人說出自己的夢想,一整個童年,她都守住了這個承諾。

「妳只是做了個惡夢,」父親說,「我小時候也經常做惡夢,」但那是另一個時代了。他充滿深意地看著我,彷彿覺得像我這樣一個生活條件算不錯的小孩不該有惡夢。我不好意思地對他微笑,說了聲對不起,彷彿我的尖叫是非常愚蠢的舉動。

除了父親對女孩夢想的不重視甚或嘲諷,來自母親的冷暴力也對她造成了無法抹滅的童年創傷。當需求與感受都不被身邊最親近的人所重視,她能夠做的就是藏起自己的心思,做每件事都要思前想後,小心翼翼地觀察母親的一舉一動,深怕觸怒對方後,便會換來更冷漠的對待。每一天,她都在繃緊神經的狀態之下度過,唯一能說服自己「其實母親也是愛我的」,是那偶爾向自己展露的笑容。她的童年,就這樣被相互矛盾的想法反覆折騰著。

大部分的大人說,他們有個快樂的童年,或許他們的確如此相信,但我卻不信。我覺得,他們只是成功地把童年遺忘了。我的母親並沒有一個快樂的童年,而她也沒有像其他人一樣把童年徹底遺忘。

在她的眼中,童年是黑暗的。如同一隻關在地窖並且被遺忘的小動物,只能不斷地呻吟。童年也永遠都不合身,只有在某天如蛻去的死皮完全脫落,我們才能鬆一口氣,平靜地聊起它,一如聊著一個已經痊癒的疾病。只是,有些太深的傷口,即便鼓起勇氣將那些故事一一道出,也不見得就能完全痊癒,這一點她大概比誰都清楚。於是,她是這樣形容自己的 ── 一個錯誤而古怪的成人誕生了,也就有了後續《青春》和《毒藥》的故事。

在我不知不覺間,童年無聲無息地跌落到記憶的最深處,這是我心靈的圖書館,而我餘生,將從這裡汲取知識和經驗。


關於作者

Tove Ditlevsen,生於一九一七年,丹麥知名詩人、作家,出生於哥本哈根的工人階級家庭。二十出頭便出版首部詩集,一生著作近三十本,包括短篇及長篇小說、詩歌與回憶錄,曾獲丹麥文壇最高榮耀金桂冠文學獎等多個獎項肯定。由於作品皆帶著強烈的個人自傳色彩,也被視為自傳式寫作的先驅。一生經歷四段婚姻,反覆與酒精、毒癮對抗,曾多次進出精神病院,這些經歷成為她晚期作品的重心,最終於一九七六年因服用過量安眠藥身亡。

Jay Chow

I’ve never seen a perfect lif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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