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都想要那些無法再擁有的,想重返某段生命時光 ──《時光列車》
「隨著時間更迭,我們往往就變成了自己當年無法了解的那個樣。」我對於 Patti Smith 的認識並不是從她的音樂或詩作開始的,而是其回憶錄《只是孩子》(Just Kids),那本光是書名就已經讓人無比感慨的著作。比起「龐克教母」或「搖滾詩人」,我似乎更愛看她那從容不迫地回望並敘述人生的作家面貌。
若說《只是孩子》是她的青春之書,那《時光列車》(M Train)就是暮年之書,從眼中萬事萬物都泛著光,生活處處充斥著後來才懂的奇蹟的少年人;到慨嘆時日飛快,與失去和失落共存的中老年,她甚至不禁在著作中如此寫道:「媽的我們怎麼會變得這麼老呢?我對著我的關節這麼問,對著我鐵灰色的頭髮這麼問。如今我已經比我愛的人老了,也比我已經死去的朋友們都要老。」。關於得到和失去,我想這就是在此時此刻,最適合和大家分享的一本書了。
「只要相信,所有的門都會為你而開。」
Patti Smith 在書中拋出了這樣一個問題 ──「我們失去的東西也會難過地想要找回我們嗎?」,對此你又是怎麼想的呢?我的話,答案大抵是「不會」。這不是確信與否的問題,僅僅是希望那些遠去的人事物都不要難過了,過好眼前的日子,比甚麼都重要。記得在第一次看見《時光列車》這個書名的時候,我頓時想起了哈利波特在彌留世界重遇已故的鄧不利多的情節,那個場景正正是在一個無人的火車站。鄧不利多對哈利說,如果他選擇不回到現實世界,那就可以登上火車,踏上沒有目的地也沒有終點的永恆旅途。所謂的死去,到底是怎樣的一回事呢?而離開以前,當我們回望自己一生的所有燦爛與陰影,最重要的會是甚麼,最想記住的又會是甚麼?Patti Smith 就坐上了穿梭於過去和現在的時光列車,找尋屬於自己的答案。
「一個不注意,我失神落入一種症狀輕微但是遲遲難消的不安之中。倒不是沮喪,比較像是對憂鬱這種心境著了迷,我把這點思緒放在手裡捉摸著,彷彿它是個小行星,上面有幾道陰影,透著不可思議的藍。」
時間回到 1978 年的夏天,彼時的 Patti Smith 不過 31 歲;梵蒂岡在一年內更換了三任教宗;美蘇展開軍備競賽,準備進入第二次冷戰;美國政壇首位公開出櫃的政治人物 Harvey Milk 遭到射殺身亡;Sony 開始研發 Walkman,改寫人類聽音樂的方式;《星球大戰》一舉囊括了七個奧斯卡獎項,原力從此無所不在…《時光列車》的故事,便是從這一年開始的。而再過兩年,John Lennon 便會在中央公園對面的達科塔大樓前倒在自己的血泊裡,不過那又是另一段故事了。世界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慢慢蛻去純真,新的技術被廣泛應用,新的秩序被建立,新一代的偶像已準備好接受崇拜,而 Patti Smith 就是在這樣的洪流之中渡過她的三十代前半。
「我們想要那些無法再擁有的東西。想盡辦法重返某些生命時光,某些聲音,某些感受。想再聽到媽媽的聲音。想再看到孩子們幼年的模樣。小小的手,快步跑的腿。然而萬事都會變,男孩會長大,父親過世了,女兒現在比我高,仍會為噩夢哭著醒來。請永遠留在那裡吧,我說給認識的每樣事物聽。別離去。別長大。」
《時光列車》既是回憶錄,也是沉思集;既是一封寫給逝去之人的情書,也是一份記錄自身歷程的人生路線圖。我特別喜歡 Patti Smith 的文筆,雖然她說 “It’s not easy to write about nothing.”,但這本書在看似隨心所欲的非線性遊記架構底下,其實巧妙地透過回憶、夢境和現實,寫下了所有的事情。
「我要把所有的事都記住,我要把所有東西寫下來。為一件外套寫首詠嘆調,為一家咖啡館譜一段安魂曲。我要在夢裡,看見自己的雙手,那就是我所想的事。」
她對於失去的著墨尤為細膩,無可倖免地經歷了歲月的洗禮,珍愛的人事物一個接著一個自她的生命中消失,當中亦包括她的丈夫 Fred Smith 和哥哥 Todd。「那時我碰到的東西都是活着的。我丈夫的手指、一株蒲公英、破皮的膝蓋。當時我並沒有要想辦法把這些時刻保存起來。他們就這樣過去了,沒有留下任何足茲紀念的證物。」人總是這樣的,在永遠失去以前,我們往往都沒能發現自己所擁有的東西到底有多珍貴,然而也惟有經歷失去,我們才得以明白到,那些永不復返的舊時光,都是足以照亮餘生的燦爛光芒。
「那些我已然失去無法再找回的東西,我用腦子記着...... 光線能到哪裏,我的邊界就到那裏。」
關於作者
Patti Smith,集作家、表演家、音樂家、視覺藝術家於一身。1970 年代,將垮世代(Beat Generation)詩歌和實驗性搖滾樂結合,被譽為「龐克搖滾桂冠詩人」(Punk's Poet Laureate)和「龐克教母」(Godmother of Pun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