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洲電影大獎|「陷入負面能量的時候,我通常都會先內心死亡一次,再重新站起來。」── 王淨


大概三年前,我曾 po 過一張王淨的劇照在 IG,她身穿校服低頭走著,旁邊的矮牆以大大的紅色字寫著──「嚴禁集黨結社」。短短六個字,已彷彿道盡了一切。那時我還沒看《返校》,卻仍然被那幀影像深深撼動,當然還有那一句「願你平凡而自由地活著」,嗯。


~ IM with 王淨 ~

沒想過三年後會有機會和王淨面對面聊天,那是在亞洲電影大獎頒獎典禮的前一天,她身穿綠色和白色相間的直紋平口小禮服,剛剛好的隆重感,也完美襯拓出了她那屬於 25 歲的年輕氣息。我很喜歡她說話的語調,聽她一字一句訴說著作為演員、作為女孩、作為王淨的故事,除了對那關於放棄的一席話深有同感,同時也和在旁幫忙打燈的攝助一樣,覺得眼前這位女子實在是好可愛。

IM:Imperfect Mag
G:王淨(Gingle)


IM:這次來到香港參加亞洲電影大獎,你最期待的事情是甚麼?

G:我覺得肯定就是能夠見到很多自己平常沒有機會可以遇到的電影人,還有偶像,像是枝裕和導演。我覺得能夠見到他們,或者如果有榮幸可以跟他們交流的話,那真的會是一個很棒的體驗。

IM:有沒有哪位香港演員是你很想要碰到面的?

G:啊!我覺得應該是周星馳大哥(笑)。對對對,因為從小就是看他的作品長大的,然後非常喜歡他的喜劇的節奏,所以如果有機會見到他,或是跟他合作的話,會覺得很開心。

IM:所以你也是港產片的粉絲嗎?

G:對!小時候我的哥哥跟姊姊都非常非常愛看港片,所以我會跟他們一起看。

IM:除了頒獎典禮之外,這次還有安排一些觀光的行程嗎?

G:啊沒(笑)!因為這次其實時間都蠻緊的,13 號回台北,14 號就有工作了,所以有點可惜。但是我剛剛就有想說,好想三月底或四月的時候可以再安排一個三、四天的時間再來一次,好好的吃,好好的玩。

IM:在你眼中香港是一個怎樣的地方?

G:其實因為我家人剛好有親戚是香港人,所以小時候就很常會來香港,就是拜訪他們這樣子。對我來說,香港一直都是一個… 有些人可能會覺得香港的步調比較快,但其實對我來說那都是很親切的一個感覺,即便在台北,家裡晚餐也常常會叫點心來吃(笑)。就是奶黃包啊,豬仔包啊甚麼的,所以我就是,對香港的地方一直都覺得很熟悉。

IM:那你最喜歡香港的甚麼地方?

G:我覺得就是吃的,像是他們剛剛隨便點了一個燒肉飯,我覺得好好吃啊。

IM:可以分享一部你非常非常喜歡的電影嗎?

G:它應該一直都是我的最愛,就是《Eternal Sunshine of the Spotless Mind》(王牌冤家/無痛失戀),我超喜歡這個的。

我一直都非常愛它,之前失戀的時候還自己去看,因為那時候剛好有復刻版,就是又再上映了一次,所以我又去看了,然後大哭這樣子。

IM:在你出演過的作品當中,影響你最深的一個角色是誰?

G:我覺得每個角色一定都會有一點影響到自己的地方,我覺得做演員很有趣的一件事情就是,我們在某個年紀會遇到某個 specific 的角色,然後在那個時間點,被鏡頭給記錄下來。

譬如說,19 歲,《返校》的王淨;23 歲,《瀑布》的王淨,都是被記錄下來的。然後我覺得每個角色都會在你身上留下一些痕跡,一直到現在,《返校》的痕跡其實都還在。

IM:記得你曾在一些訪問中提到自己是個很討厭說再見的人,你覺得現階段的自己有找到甚麼方法去克服或是去接受這樣的情緒了嗎?

G:好像也沒有耶,我覺得很難。但是,有曾經跟烈姐聊過這件事情,就是《返校》的監製。前陣子剛好很多角色在身上,然後一次又要殺青好幾個角色,那時候就有點不太清楚自己是誰,然後也不太知道自己在幹甚麼,然後她就跟我說,中文有一個最美妙的地方,就是,再見就是你們還會再見面。所以即便你在跟這些角色說再見的時候,他們總有一天還會再見到你。例如在上映的時候,在播出來的時候,或者是他們其實從來都沒有離開過。

IM:你聽完後有釋懷一點了嗎?

G:我覺得當下好像有比較放下一些,可是,我覺得那個心情還是蠻難去調適的。

IM:你在殺青之後總是會很難走出角色嗎?

G:嗯,我會需要比較長的時間。

IM:那你通常都會用甚麼方法去重新回到王淨這個身份?

G:我覺得可能就是做一些,比較跟演員沒有關係的事情。譬如說,去聽音樂會、去學畫畫、去爬山、去溜狗,但就是不要跟這個職業有關係。或者是,暫時不要跟那個劇組的人有聯絡。因為只要跟他們見面,他們就會叫我戲裡面的名字,我就會覺得很難走出來。

IM:除了剛提及的方法,你還有沒有甚麼興趣,或是在休息的日子都喜歡做些甚麼?

G:我本身還蠻喜歡寫東西的,就是隨便寫,也不一定要發佈出來,就是自己寫給自己的。因為我是一個很容易作夢的人,我幾乎每個晚上都在作夢,然後我都記得那些夢在講甚麼,所以就會把自己的夢記錄下來,有點像在寫日記的感覺,但又加了一點創作的成份在裡面。

IM:有想過要把那些記錄發佈嗎?

G:嘻,我不知道欸(笑)。因為會害羞,畢竟夢是一個很私密的東西,但可能哪天我覺得我想要跟大家分享了,那就會做這件事。

IM:你是一個容易感到不安的人嗎?當想要放棄或感到徬徨的時候,你會怎樣去釐清自己真正的想法?

G:是,就像現在就蠻不安的(笑)。放棄或傍惶,那就放棄唄,好像就也只能這樣子了。

我是一個沒辦法去勉強自己的人,我不是說我不想要努力甚麼的,我的意思是說,當我知道我如果騙自己,硬要去做某件事情,可是我明明知道我做不好,或是達不到自己期望的時候,我就會放棄。但與其說是放棄,不如說是休息一下吧,先休息一下,重新調整好之後再繼續。

IM:就是你也不會強迫自己在一個不好的狀態下 ㄍㄧㄥ 住?

G:對,但是那個放棄跟休息的時間,就會有非常多的,你知道,自我批判。就會覺得說,喔天啊,我真的是一個廢物,我怎麼可以這樣,然後就一直陷入一個很負面的能量裡面。但我通常都會先內心死亡一次,之後再重新起來,嗯。

IM:如果要在「痛苦的真相」和「快樂的假像」之間選擇一個,你會怎麼選擇?為甚麼?

G:我覺得我會很想要快樂的假像,但是我的個性會讓我選擇的真相。因為我是個很較真的人,我很想要知道每件事情的對或錯,黑或白。

IM:你是那種黑白很分明的人?

G:對,但是太分明有的時候自己也會很痛苦。

IM:如果要用一種妖怪來形容自己,你覺得會是甚麼?為甚麼?

G:愛哭鬼(笑)。我是一個很容易,就是突然大哭的人,我也不知道為甚麼,對啊。

IM:傷心或感動都會哭嗎?

G:對,我甚麼事情都會哭。


IM:那看電影的時候呢?

G:哭!就像我剛剛說的那個《Eternal Sunshine of the Spotless Mind》,我也是哭到一個不行欸,我從前面 20 分鐘就開始一路哭到結束,雖然我已經知道會發生甚麼事情了,但還是忍不住,就是一直會被感動。

IM:你的哭點通常是甚麼?

G:我的哭點是,無法改變的事情。就是有些事情,你就是知道會發生,可是它沒有辦法被改變,例如回憶,例如時間。就是你看時間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流逝,這件事情是我沒有辦法不讓它過去的,我會覺得很無力,就會很難過。

IM:那你最喜歡的電影類型是甚麼?

G:其實各種都可以欸,只是我蠻害怕看恐怖片的,但是其實各種類型的我都喜歡。

IM:如果之後有機會的話,你也會想要挑戰拍恐怖片嗎?

G:《返校》算恐怖片嗎?那時候我每次都是真的被嚇到欸。因為我真的太膽小了,所以每次要演被嚇到的,我是真的被嚇到(笑)。但挑戰恐怖片,應該還是會繼續吧,因為我其實沒有特別覺得自己不要去嘗試甚麼樣的角色,每一個都可以試試看。

IM:那當初你在決定要接拍《返校》的時候,會不會也覺得有點害怕?

G:你說有鬼嗎?我那時候好像沒有想太多欸,但是我忘記在拍的過程中是不是真的有發生甚麼,我自己是沒有啦,可能我比較沒那麼敏感,就是跟那方面(笑),所以可能有我也感受不到。

IM:那你接下來今年還有甚麼工作計劃嗎?

G:我今年啊,就是想要好好重新認識一下自己,就是我們剛剛講的,休息的時間。當然我還會繼續去接觸不一樣的角色,還是想挖掘更多不同的可能性,可是今年想要多留一點時間給自己。因為我覺得演員在演戲之前,必須得先會怎麼生活吧,所以就是先去好好體驗一下生活中還不曾發現的東西。

就像我前一陣子發現我陽台的花竟然開了,但我根本就沒與有澆他,但他就是開了,他原本是死掉的欸,可是他就突然好像春天到了,他就開了,我覺得這件事情讓我覺得挺感動的,就是,如果我不留時間給自己的話,我就不會發現了。

IM:這幾年你是不是忙到都沒有時間 me time?

G:我還是會迫自己盡量有個 me time,可是我覺得要真的完全充電,其實是需要好幾個月的,對我來說。所以今年希望自己可以好好再更了解一下,王淨到底是誰。


producer Ruby Leung
photographer Sam Tso, assisted by Tim Chan

Jay Chow

I’ve never seen a perfect lif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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