潛入第四層夢境，解開纏繞已久的內心鬱結 ──《Inception》
選擇題材的時候，我總是會有意或無意地，想要避開那些在主流市場中太過熱門，讀者們已經過於熟悉，又或是太常被拿出來討論，老是常出現的作品。然而，想來想去，說到對這一期主題「潛逃夢空間」來說最為貼題的電影，大概還是沒有比《Inception》來得更合適的存在了。
儘管已經是 13 年前的電影，這次為了寫文章而重看一遍（一邊看身旁的同事們默默聚集過來，還帶上一堆零食變成即興電影放映會），卻沒有絲毫過時之感。倒不如說，在人們都已經對虛擬世界等高科技產物都相當熟悉的現在，這部電影甚至還帶來了更深一層的反思。而導演 Christopher Nolan 也曾在 2020 電影面世十週年的時候說過 ──「是時候可以來重新看待真實與虛假的那條界線了」。
夢境與潛意識相互交纏，《Inception》在明面上是一場刺激無比的盜夢之旅，內裡其實亦是男主角 Dom（Leonardo DiCaprio 飾）那漫長贖罪之路的終點站。故事內容相信大家都不陌生，簡單來說，就是 Leonardo DiCaprio 飾演的專業盜夢者 Dom 為了消除政府通緝令以回復自由身，回家和久未見面的兩個孩子團聚，而冒險接下由渡邊謙飾演的企業家齊藤所委託的任務，潛入其競爭公司繼承人的潛意識裡，植入讓對方將公司解散的想法。然後，就是主角群一行人浩浩盪盪的冒險之旅。以「清醒夢」、「夢中夢」、「夢境共享」的概念，由「造夢者」主導設計出與現實世界極為相似的多層結構夢境。
不少科學研究都指出，人類在睡覺的時候，大腦其實並沒有完全休眠，而是進入到另外一個模式。佛洛伊德亦早已提出，夢境其實是來自人的潛意識，透露那些我們在現實中已知或未知，甚或想要隱瞞的事物。電影中的盜夢概念，就是指籍由盜夢者潛入目標的夢境，從而窺探對方的秘密，像是機密文件的內容、保險箱密碼、一句不曾傾訴真心話，又或是逃避現實的象徵。
「你是想放手一搏，還是等到年華老去，成為內心充滿遺憾的老人，孤獨地死去？」
在 Dom 的夢境中，就藏著過世妻子的「亡魂」，以及她之所以總是在他執行任務時出現攪局的原因。起初我以為一切是出於思念，後來發現遠不止於此，一種極深的罪咎感一直纏繞著他，現實中在他面前跳樓自殺的妻子，成為長久以來囚禁他的牢籠。
過程中的場景和畫面固然精彩，但我特別喜歡這部電影的開首和結尾，尤其是以倒敘方式呈現的故事開端。Dom 和老人的對話讓人一開始就看得一頭霧水，直至後段才得悉老人其實是在任務中被困在第四層夢境（又稱渾沌域）的齊藤，因為在那裡獨自渡過了漫長的時光，而變成一個垂垂老矣的老人。Dom 向他伸出緩手，並對他說：「跟我一起回去吧，讓我們再一起當年輕人。」的那幕相當動人。
「前進是唯一的退路。」
而電影的最後，則是 Nolan 一貫鍾愛的開放式結局。結尾一幕，停在了在桌面不斷轉動的陀螺上，所以 Dom 到底有沒有成功回到現實世界？他是真的順利和孩子們團聚，抑或那只是又一個夢境的開始？多年以來，影迷對這個答案爭論不斷，直至在電影中飾演 Dom 外父的 Michael Caine 出來解畫，指：「當我拿到劇本時，我有點搞不清楚劇情，所以就問 Nolan，說我不知道哪場戲是夢境，何時是夢境、何時又是現實世界？他回答，『這麼說吧，有你在的場景，就是現實世界。』所以，如果我在那場戲，就是現實世界；如果我不在那場戲，那就是夢境。」如此才總算解開了這個纏繞影迷多年的謎團。
不過，也許 Nolan 想要籍由結局帶出的是，即使 Dom 和孩子重逢這件事不過是一場夢，但在那個當下的他，的確找到了內心的歸宿與平靜，那對他來說何嘗不是一種真實？而他和 Mal 在夢境第四層相伴 50 年的那段日子也是同樣，那些共渡的歲月和擁有過的幸福快樂，都是真實存在的，沒有半點虛假。這也是為甚麼，Dom 最後成功將 Mal 的「亡魂」從記憶牢籠中解放。第四層夢境曾經是讓他沉淪之地，但後來也成為他的救贖。Nolan 應用了「人生本是一場大夢」的說法，帶出了現實是夢境，夢境也是現實的概念。
「再怎麼微小的意念，也會生根發芽。它可能成就你，也有可能毀滅你。」
Nolan 的電影向來以「燒腦」著稱，就連 Leonardo DiCaprio 也曾表示：「《Inception》對我來說，就好像我自己的夢境被入侵了一樣。到底發生甚麼事了？我完全一無所知。」除了撲朔迷離的劇情，還有影迷發現在《Inception》裡的主要角色，其實都各自對照了電影製作過程中的一個職位。「盜夢者」Dom 是導演、「吹哨人」Arthur 是製作人、「偽造者」Eames 是演員、「造夢者」Ariadne 是藝術指導、「旅人」齊藤是製片商，而「目標人物」Fischer 則是觀眾（負責製作超強鎮靜劑的 Yusuf 大概是道具製作人？），將無比熟悉的電影產業換個模樣帶進故事，真的是從頭到尾都藏滿心思。
「不要害怕放手，因為有些人只應該被留在過去，並不屬於你的未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