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語故事 二十三：在脆弱的房間裡修煉孤獨 ── 聖誔歐石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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脆弱是一種病毒。一旦被感染，就只能淪陷其中，動彈不得。你也曾經患上脆弱病嗎？
「於是我也早已忘記，到底是從甚麼時候開始，基於怎樣的理由，讓我成為這個習慣性不報憂、不抱怨，甚至乎不喊痛的我。」我盯著被打掃得一塵不染的地板如此說道，算是回應了坐在對面的治療師的問題，卻更像是自言自語。
「最近還會出現在人群中喘不過氣的情況嗎？」
「不待太久就沒問題，忍一忍便過去了。」我頓了頓，思考著措辭，但開口之後才發現，這聽起來根本就和「嗯，情況完全沒有好轉」沒兩樣。治療師顯然了然於心，但她只是微微一笑，傾身為我的空杯再次注滿熱茶。四周飄散著淡淡的茶香，她沒有再說些甚麼，似乎是在等待我主動分享更多。
「… 所以這是完全不合格的答案吧？」我苦笑著說，而我們都知道這並不是問句。
「是甚麼讓你這樣認為？」聽到這句話後我笑得更深了，感覺這更像是一場相互試探的心理戰，而不是治療師與「病人」之間的對話。「我沒有要試探你的意思。」她的可怕之處就在於此，總是能一眼看穿我的所思所想，雖然自問在這方面的觸覺也算細膩，但果然我的修行還未到家。
「會在意自己合格與否，就說明你仍然在乎外界的眼光和評價，儘管你看起來甚麼都不在乎，但那也是你為自己所設立的一種人設。歸根究底，就是那另類的安全感作崇，不把自己逼到牆角就渾身不自在。你為甚麼不願意放過自己？」她最後突然拋出了一道尖銳的核心問題，而我沒想過自己竟能不加思索便予以回應，彷彿我也一直都在等待自己親口說出藏在心底已久的答案那樣。
「一開始，是為了讓自己能活得更隨心所欲，習慣了看眼色、讀空氣，面對甚麼樣的人都能瞬間擺出對方能夠接受和喜愛的面孔與姿態，我可以是自信活潑的，也可以恬靜內斂，一切都太過自然，我甚至沒察覺到那就是所謂的面具。也許，我其實是對人類過敏吧。」
「也許，你只是在等那個能全然理解你的人出現。」
「就是因為一直等不到，所以才自暴自棄般到處撒野。」我不置可否地聳了聳肩。「最終只能被內心的脆弱侵蝕，然後被同化，而我終究還是沒辦法將那樣的自己攤在任何人面前。但我明明很享受獨處的啊，卻又懼怕孤獨，這樣不是很矛盾嗎？」有時就連我本人也無法理解自己的想法，試問又要怎麼奢求別人能夠理解？
「人本就是充滿矛盾的生物啊。之所以沒辦法對誰展示出來，是因為那對你來說是狼狽的，是不堪的，但維持人設真有那麼重要嗎？比起找到那個能理解你的人更加重要？」她輕巧卻又一針見血地一一回應，而我倒是沒有想過這個問題。
我所創造出來的人設，那算是我嗎？赤裸裸地展露自己的想法與情緒才叫做真誠嗎？不曾被脆弱擊倒才算是堅強嗎？習慣孤獨才是真正的成熟嗎？心裡有無數個問號，我彷彿墮進了漩渦中，暈頭轉向，無法得出結論。但就在我準備放棄思考的時候，我的腦海裡出現了一道聲音，告訴我一切的答案。
「我只是不忍再看見那個碎了一地的自己。」
關於 聖誔歐石楠
又稱「蛇眼歐石楠」，原產於南非的古老品種，常開於嚴冬，因其名而普遍被用作聖誕期間的裝飾花。花語為「孤獨的美」和「優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