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語故事 玖：讓我為你埋下希望的種子 ── 雞蛋花
Illustration by YanYu Lee
「不需要為我做任何事情，你只要活著就好。」
這是第幾年了呢，我站在墳前如此想著。
久違地穿上了白色恤衫，仍舊拘謹得讓我感到渾身不自在，要是她在，大概又會笑著問我怎麼老是要勉強自己去做些明知道不適合的事情吧。
我緩緩放下手上那束雞蛋花，從紙袋裡掏出一瓶早上剛煮好的月亮牛奶擺在旁邊。當初好不容易才學會的黃金調配比例，那個嚷著要喝的人卻不在了，想到這裡我便不其然苦笑了出來。
沒有眼淚。早就沒有了。
隨便地擦了擦石碑上的灰，我在草地上坐了下來，就這樣呆呆地看著眼前不帶一絲溫度的一切。
沒有名字的墓碑。
重點是，底下其實並沒有任何東西。
為妳哀悼，不過是我一廂情願的想法。
走得如此灑脫的妳，大概早已在某個遙遠的地方，忘卻一切重新開始了。
但時至今日，偶爾，我好像還是聽得見妳的聲音。
「森林和大海，你覺得哪一個比較好？」
「？大海吧。」
「我呢，小時候明明很嚮往與海為伴的生活，現在卻覺得，森林好像更好啊。」
「那妳問我幹嘛？」
「在我死掉以後，把我的骨灰灑在森林深處吧。」
「好啊。」
對於她的跳脫，我早就習以為常，也因此，我從未把這個不以為然的約定放在心上，直至那天，看見她那如同熟睡一般，平靜而安詳的臉。
永遠的少女。
這麼多年了，我偶爾還是會忍不住去想像，如果妳也變成像我這樣的中年人會是甚麼樣子。
妳也會像所有人一樣，尋常地老去，變成隨處可見的老太婆嗎。
但我永遠不會知道答案。喂，妳該不會是故意的吧，為了不面對衰老到來的那一天。
感覺很有妳的風格。
在最燦爛的花季選擇如此轟烈地退場，在我這輩子遇見過的人當中，也就只有妳才做得到了。
我呢，是個平凡的人。平凡地長大，平凡地進入社會，準備就這樣平凡地活著，直至生命終結的那一天。
但妳不一樣，從一開始，就是如此的不同，總是耀眼得叫我不知如何是好。
我不知道該怎麼去形容，但我真的打從心裡覺得，這個世界不值得擁有像妳這樣的人，但妳怎麼就不告而別了呢。
妳說，總要有人負責去埋下希望的種子，妳想要做那個人，不計代價。
妳說，妳會想念我。
妳說，妳不會說對不起，然後緊緊抱住了我。
「因為有你在，我看見了希望，而現在的我，也想要成就其他人的希望，就像雞蛋花一樣，很可愛吧？」
這個總是板著一張臉讓人猜不透想法的女人，到最後才突然裝起可愛來了，實在是有夠狡猾。
我著實是無法贊同，但也無力阻止，因為我理解她。
世界變得更糟，但也仍然美好，或許吧。
至少我希望妳是笑著看向這一切，看向我的。
第三十三片花瓣掉落，我知道，故事還在繼續。
關於雞蛋花 Frangipani
雞蛋花（緬梔花），屬夾竹桃科，原產於西印度群島、中美洲 、南美洲，目前已遍佈全世界亞熱帶及熱帶地方。抗逆性強，耐乾旱，但不耐寒，花期為五月至十月。
傳說中，雞蛋花在輪迴前是一位天使，因愛情而違反天條後，逃離到人間的南國，她將作為愛情信物的黃絲帶緊緊纏繞在翅膀，然後殉情。爾後，那個地方長出了一棵神奇的樹，遍地開滿黃白有致的花朵，據說是來自天神的憐憫。
花語：孕育希望、復活、新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