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心的空洞與脆弱，其實也是一種養份。」── Gagama
崩潰診療室 5 號窗 | Gagama | 處方箋：沉澱、坦蕩、摯友
被 Gagama 的紋身作品吸引住是在 2017 年，有天無意中在 Instagram 看到她為客人紋上的一尾鯨魚，還有那朵延伸至整個背部的雙生花，那種驚艷，是能讓你強烈地感受到，它遠不止於一個圖案那麼簡單。爾後開始留意起她的作品，從花卉、動物、抽象圖騰，到圍繞著女性主義、同性之愛、性別認同等議題的深入探究，透過度身訂造的紋身，道出每個獨一無二的故事，成為最柔軟細膩的情感窗口。
「最近的目標，是去鑽研一些較大的圖案，像是整個背部，或是從腰到腿，我想多點運用人體美學，去和紋身作連結。」紋身就是從客人的經歷和夾雜在裡面的情感中捕捉氛圍，再根據自己的解讀演繹出來。而對情緒的感知向來敏銳的 Gaga， 發現自己比較擅長捕捉一些虛無的意象，比如微妙或曖昧的氛圍，對她來說都相當具有美感。
情緒是人類的寶貴需要
「初相識的人通常都會覺得我挺好聊的，但其實我很怕陌生和慢熱，除非是價值觀或者理念非常一致，有共鳴的人，否則都需要長時間的相處才能真正走近。」Gaga 說自己的情緒起伏，往往是在獨處的時候發生，很少展露於人前。「老土地說就是夜闌人靜的時候，情緒起伏就會好大。」她笑著補充，其實自己可能根本就把心情都鑿在額頭上，以為自己掩飾了，其實別人都看得見 。
「人是有很多面向的，有很多光與暗。」Gaga 說自己也還在學習去擁抱這些光暗面，但她在這個過程中發現，多和自己的內在情緒互動，原來也是一種養份。「其實情緒是一種好寶貴的需要，學習去面對，然後感激。擁有情緒是一件好事，無論它是高是低。」每個人感性的那面其實一直都存在，只是可能會被一些社會框架困住，以致無法好好正視自己的內在情緒。「我現在明白，不需要刻意去融入社會。經歷過大大小小的人生起伏之後，就會明白做自己才是最可貴，才是真正的愛自己。」
生命就是如此，沒甚麼捉得緊
崩潰在 Gaga 的記憶裡，是源自喪親的經歷。「那個後遺症可能是會延續十年八載。」回想當初收到消息的時候，除了難以相信和接受眼前的現實，當下更會好像斷線那樣，極度神經衰弱，沒辦法做作任何思考。「腦裡面和口中重複的那句，就是為甚麼會這樣？為甚麼會發生在自己身上？」人生第一次近距離面對死亡，才驚覺原來這是一件如此貼近的事，亦重新認知到，人是那麼的脆弱，生命是如此的無常。「沒甚麼可以控制到、沒甚麼捉得緊、沒甚麼真正擁有，但如果看開一點，慢慢消化這些情緒，就會覺得其實也沒甚麼是會真正失去。」這並不是一種悲觀論，而是從崩潰到接納內心空洞的過程中，你會慢慢發現，心房明明像是穿了個洞，卻仍然活著的我們，似乎是在預示著，人生還有更多留待發現的線索與意義。
再堅強的人，都需要避風港
在這個物質豐腴，心靈卻越來越匱乏的世代，患情緒問題的人以倍數遞增，Gaga 認為， 其實是很正常的事，畢竟，光是看著眼下的香港社會，就是如此的擠擁且壓迫。「情緒病就像傷風感冒，會痊癒，亦可能復發。我覺得不要把它看作是很特別或很嚴重的東西，純粹地與它共存，擁抱它。」慶幸自己算是心理比較健康的一群，Gaga 表示這要歸功身邊能讓她放心吐露自己最真實一面的朋友，他們足夠成熟，亦足夠了解她，接納她的光與暗，成為避風港一般的存在。
「他們會為了我好而去指證我的不足，對我來說是一種很大的推動力，也是很感恩的事情。」她說，未必人人都能勇敢地面對自己的不足之處，當身邊有人肯拿出來講，其實很難得，真心好友才會這樣做。「接受他們的意見之後，我就會進入一個漫長的沉澱期。放空自己，去細思細想，去消化。我覺得這是每個人都很需要的事，因為那段期間其實是充滿養份的。」沉澱過後，內心的某處便會提升至新的層面。
放下包袱吧
人在成長的過程中，包袱往往會越來越重，讓你在脆弱時也不敢吭聲。「我覺得有個很好的方法就是，勇於在人前展露自己脆弱的一面。」Gaga 明白要做到其實很難，因為大家都習慣去保護自己，不會把最懦弱或者最差的一面隨便展現出來，這是非常需要勇氣的事。學習展露脆弱，其實是放下一份執着，放下那快要壓垮你的情緒包袱，做人就會變得自在。「我最差的一面，脆弱的一面都展露在你面前了，我都沒包袱了，那做人不就輕鬆很多。」把傷疤攤在陽光底下，比起告訴别人，更多的是告訴自己，是的，我曾經受過傷，也留下了疤痕，但這就是我，不完美但真實的我。
最老土的最有效
療癒心靈，不一定需要詩和遠方。Gaga 認為，跟朋友講講廢話，看看無聊影片，其實更加紓壓治癒。除此之外，大自然亦是一種情緒靈藥。「如果喜歡 Spiritual 類的東西，就會覺得這是個很高能量，很高頻的地方，它會吸納你的鬱結情緒，老土地說就像是吸收天地靈氣那樣，非常有效。」有跑步習慣的她，表示在過程中專注在自己的一呼一吸，其實也是一種 meditation。當然還是會有空洞和孤獨的時候，但就去坦言接受這種感覺吧。「我不會去抗拒它。知道自己有這份空洞，那邊有吧，不需要去特別迫自己振作起來，或不停塞事情給自己做，不用這樣。」
紋身不只是一份工作
「創作絕對是我的情緒出口。」Gaga 如此篤定的說。「我覺得每個找自己紋身的人都是一個緣份，可能他本身在我的作品裡看到共鳴，覺得我會明白他們，而當他們分享自己的故事，我也真的感受到一種連結。」那份共鳴感，就是她的情緒出口，也是賦予作品靈魂和底蘊的重要因素。「這讓我越來越喜歡自己的工作，應該說，我已經沒當這是一份工作。」對 Gaga 來說，創作就是一個能讓她明白到自己的價值所在，還有為身邊人做到些甚麼的一個人生答案，並將在這輩子相依相伴。
Featuring with Gagama
Photo by Sam Tso
Video by Henry Yeung
Text by Jay Chow
Produced by Ruby Leung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