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在笑臉與怪舞背後的孤獨靈魂 ── Merrylamblamb

都市病｜孤獨 Loneliness

你是否也曾有過相似經歷呢？總覺得自己格格不入，覺得世上沒有人能夠真正理解自己，期待被愛，卻又害怕受到傷害… 人與人之間的相處、和世界的共存、與自己的和解，到底哪一種比較難呢，我想這大概是世上其中一道無解的題吧。在我印象中的 Merrylamblamb，是個擁有反差魅力的女生，平常看起來總是可愛又帶點搞怪，但唱起歌來就會變成另一個人，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卻又是意料之外的怕生和文靜。於是乎我發現了，人前開朗又愛跳怪舞的是她，內在那個被孤獨感緊緊纏繞的，也是她。

從 Fine Art 到電子音樂

之所以成為音樂人的契機，要從在 Soundcloud 認識了經理人阿龍說起。對於她的音樂路來說，阿龍的存在至關重要，要不是他，她可能就不會選擇回到香港發展，音樂亦可能只會成為她的副業。因此，比起經理人的角色，用「 Merrylamblamb 的其中一個 Lamb」來形容阿龍其實更為貼切。

回港前的她在多倫多生活多年，大學念的是 Fine Art，原以為可以隨心所欲地創作，卻沒想到學習的過程相當格式化，每個星期都要因應主題去完成一幅畫，然後互相從學術的角度去評論作品。「他們會用一些專業術語，譬如這朵花的位置不對，而不是一些純粹的感受。既沒想像中來得直接，也無法讓我更坦誠的去表達自己。」畢業後，她在畫廊工作了幾年，卻對這個行業更覺失望。「感覺就是一盤生意，這並不是自己想要的。」這樣的經歷，甚至讓向來喜歡迪士尼動畫的她，放棄了來自 Pixar 的工作機會，最終選擇以電子音樂作為表達自己的方式。

*outfit from GUCCI, rings from EMPHASIS JEWELLERY*

「我喜歡電子音樂的可塑性和想像空間。小時候最先接觸到的是日本流行電子音樂組合 Perfume ，到多倫多的時候亦有接觸很多 indie band，又會去看 club show，這些都是我的啟蒙。」原本對樂理和音樂製作幾乎一竅不通，於是她花了將近五年時間一步步學習，過程雖然漫長，她卻覺得很實在，直到現在仍在不斷追求進步。

到處飄泊的孤獨靈魂

「我這個人挺固執的，認為是對的事，就會花 110% 的力氣做到最好。」她笑著說，自己從來不是父母眼中的「完美孩子」，親子之間的疏離關係，讓她從小就被強烈的孤獨感包圍。「小時候由婆婆照顧，差不多十二、三歲才回去跟他們住，然後十四歲我就去了多倫多。我們不會有那種很親密的親子關係，像是媽媽會知道你喜歡吃甚麼，然後就會買給你吃之類的。」當選擇以音樂作為自己的事業，Merry 亦曾遭到雙親反對。所幸，隨著她明確地向著音樂的道路不斷邁步並做出成績，她的努力也總算被認可。

她的孤獨，除了來自原生家庭，另一原因，是來自長年飄泊異地的不安定感。「多年來處於一個不斷變化的成長環境中，people come and go，好像不論去到哪裡都無法完全融入，有時也會不知道自己該去哪，留下還是離開。」再加上，許多人到了某個年紀，思維模式會逐漸變得不同，眼看同學和朋友一一變成現實的大人，更讓她覺得沒人明白自己，身邊沒有能夠並肩而行的人。「但現在細想，其實挺有趣的，可能我就是這樣一個『四不像』（笑），唔咸唔淡，但這就是 Merry。」她說，每個地方都總有好與不好，保持自己的心態是最重要的。

*outfit from GUCCI, rings from EMPHASIS JEWELLERY, heels from CHRISTIAN LOUBOUTIN*

自我保護機制

「我的個性其實挺怕醜的，習慣想很多，也很介意別人怎樣看我。記得小時候常被欺負，明明沒做甚麼，卻被看上了，所以很自然就會出現一種自我保護機制，希望和人保持距離，避免傷害。」原本就是個情感細膩的人，在經歷了種種遭遇過後，她的感受神經就變得更敏銳了，除了能感知到對方的心情是好是壞，亦能感覺到對方是不是真心對待自己，有沒有存心欺騙。

後來賦予她勇氣和自信的，是 Merrylamblamb 這個名字。「當初是想有種動漫偶像的感覺，希望成為那個能讓自己仰慕和憧憬的對象，慢慢變得自信。」雖然偶爾還是會脆弱，也很容易落淚，但當走過那麼多人生的坎，你會逐漸釋懷，相信自己也值得擁有一個閃耀的瞬間。

「以前覺得自己很沒用，又一事無成，甚至會不想活了，現在的心態真的好了很多。人永遠不會只有單一面向，像那個怕醜的我，就是我想去衝破或者接受的一面；我不會說 Social Media 上的我是一種保護色，而是 Merrylamblamb 賦予了我自信，讓我知道，其實不需要那麼介懷，你看，就算我跳了一些很古怪的舞，大家不也挺開心的（笑）。」眼前這個笑著訴說著難過往事的女子，已然找到屬於自己的生存之道，也更懂得選擇性地將別人的說話放進心裡，知道到底甚麼該聽，甚麼不該理會。「以前會收到一些留言說『嘩你好樣衰啊』，對方可能覺得無關痛癢，但有時聽見真的會感到難過。現在的我已經學會隔走那些東西，這一點很重要。」

瑪莉羊羊創世記

即將推出的專輯《Genesis》，以創世記為題，既是她的成長記錄，也代表了她作為基督徒在受洗過後開展的第二人生。她表示，專輯其實早已完成，只不過受到疫情的影響，一直沒找到合適的時機推出。「我覺得很多事情，老土的說，是注定的。也許是祂覺得我要到這個時間點才足夠成熟去做這件事。」她希望聽眾也能夠透過這張專輯，去思考和尋找在這段難熬的時間中，是否有甚麼值得感恩的事情，其實一直都在身邊。

回想起上一次比較正式的演出，已是兩年前的事。對她來說，live show 始終存在著一種魔力，是 live steam 所無法比擬的。等了又等，她和團隊終敲定了在五月底於西九黑盒劇場舉辦個人音樂會，希望能讓更多觀眾看到她的另一面。

在香港做音樂，良性兢爭非常大，看著誰又出了新歌，誰又派台了，難免會感受到一些壓力，但她深信慢的必要性，因為當你逼迫自己到某一個點的時候，作品其實不會好，因為你根本未 ready。學會放慢，是她近來已經順利通關的課題。

一切都是過程

「內心的成長比其他任何事都來得重要，目前為止最大的成就解鎖，我覺得是成功放下了從前那個膽小怕事的自己。」平常在 Social Media 看到的 Merrylamblamb 總是開朗搞怪，但私底下的她卻比誰都害怕受傷，她甚至用 100% 悲觀來形容過去的自己。

「信仰真的令我有了很大的改變，因為當你知道這個世上所有不好的事情，其實都只是一個過程而非盡頭，就不會再那麼害怕。」於是，她就從第一次去荔園表演時那個怕得想縮沙的菜鳥，蛻變成為能夠為了熱愛的事物，勇敢面對那個「好肉酸」的自己的瑪莉羊羊2.0。

*balaclava&tee from MARC JACOBS, pants from ALICE&OLIVIA, accessories from EMPHASIS JEWELLERY, gloves from GUCCI, belt from LOEWE, heels from CHRISTIAN LOUBOUTIN*

「我對自己很肯定要做的事情就會很執著，會有種不惜一切的感覺。」因為在乎，所以有要求，對於創作，她除了很在意聽眾能否接收到她想要帶出的情感，對於音樂的追求亦很苛刻，永遠有種渴望做得更好的固執。

尋找屬於自己的光

她說，最常見的都市病態，抑鬱大概佔了很大比數。「尤其這場疫情，更能體會到那種人心徨徨的慌張感。」而怎樣才可以令自己平靜一點呢，她就覺得關鍵在於你要認知到，有些事情就算你慌張也沒用，保持這樣的心態去思考，不要被恐懼肆意支配大腦。

心請難以平復的時候，她就會去看《聖經》，之所以決定受洗，也是因為看到了當中一句節錄 ── “We love, because he first loved us. “，簡單卻又 powerful。「人有很多缺陷，也很脆弱，但神也接受和包容了我們，我覺得這一點非常厲害。」

如何才能在複雜世途保有自我？她就分享：「首先，不要覺得自己廢。網絡時代讓人們的比較心變得很強，但我覺得大家生於這個世界上都有一種使命，都是因為擁有某種特質才會存在於此，所以我希望人們能夠透過我的音樂，找到屬於自己的光。」

打扮魔法

對她來說，打扮這回事藏著能夠帶來好心情的魔力。或許因為這樣，她的衣著造型，也總予人眼前一亮的感覺。「以前很喜歡日本雜誌，最常看的是 Zipper，雖然已經停刊了，但我覺得裡面的人都穿得很好看，讓我也想打扮成那樣。」好好打扮自己，即使某天過得很糟，至少你看起來是美的，這樣的自我感覺良好，正是尋求快樂的不二法門。

*balaclava&jacket from MARC JACOBS, inner tops from ALICE OLIVIA, knit briefs from LOEWE, accessories&socks from GUCCI, boots from JIMMY CHOO*

神奇的是，後來我竟然剛好看到，停刊五年的 Zipper，宣佈會在這個月復刊，這樣的巧合讓我頓時驚訝得腦海瞬間閃過了「世事無奇不有」、「世事無絕對」、「念念不忘必有迴響」這幾句話，果然，這個世界還是值得期待的。❂

featuring Merrylamblamb
photo Sam Tso
styling Anton Mak, Kellie Chan
make-up One Tung
hair Ho Lam Chong
produced by Ruby Leu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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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少還剩下一種自由，就是要怎麼去理解這個世界，由我決定。」── 好青年荼毒室（鹽叔、阿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