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再在框架內找安全感。」：放輕鬆，我們都只在地球住幾晚 ── 吳獻Osean

三年疫下生活有感，在世界驟停的日子裡，創作力卻異常高漲。也許是因為我們都不得不放慢腳步，將自己隔絕在漫天紛擾之外，許多人開始重新檢視起自己的生活和心靈，並趁著難得的機會，重新鑽研那些擱置以久的興趣和計劃。學會從極壞中找最好，然後發現，快樂的源頭，很多時其實就藏在那些不起眼的日常中。

將累積的養分一一轉化成創作力量，這幾年才華洋溢的年輕音樂人如雨後春筍般接連不斷地冒起，在 IG 以一句「Sean 前加個“O”」介紹自己的吳獻（Osean），正是其中的一位。兩年前在 StreetVoice 上傳作品〈溺溺〉，慵懶的嗓音加上呢喃式唱腔，很快便引起了注意。聽他的作品，會有種彷彿自己正坐在一片長滿蘆葦的寬廣大地般的感覺，全然放鬆且自在。在開始工作前的早晨，似乎已經不能少了他的音樂。

沉澱過後

「沉澱和休息一陣子後，我最近回到創作了。這段時間讓我對創作和音樂本身有很大的轉變，我不再在框架內找安全感，對於音樂性也有不同的理解，耳朵煥然一新。」分別在 2020 和 2021 推出的兩張 EP《Sundial》和《Sundial II》，是一場關於自我認同、他人理解、愛的闡述，以日晷（古代以太陽光影為運作原理的時鐘）為概念，將「自身與問題的共存」比喻為「隨著太陽變化的影子」，Osean 認為雖然問題永遠都會存在，但答案會隨著時間一直有所改變。而當你更了解自己，就能慢慢蛻去一些不必要的包袱。

他表示今年會推出某些舊歌的 remix 和新單曲，但對於首張個人專輯，則仍需耐心等待。「第一張專輯需要好好準備，但一定值得的。」沉澱過後的成長之作，著實叫人期待。

有時候會平靜地感到熟悉
然後又
平靜地重新忘記
遠方戰爭沒停但沒人在意
我另邊耳環在哪裡
〈我們只在地球住幾晚〉

金牛座的執著

目前為止，Osean 的每一首創作，都是在自己的房間裡完成的，空間雖小，卻創造出了偌大的世界。商業設計管理系出身的他，雖然從未接受正規的音樂訓練，但憑藉自律的個性，讓他在自學過程裡以極其規律的「按表操課」生活換來穩定的成長，譬如督促自己每天在早上八點起床做音樂，直到傍晚再去游泳活動一下身體，〈溺溺〉就是在這期間完成的。

Osean 至今仍然隨時讓自己保持在學習的狀態，他說是因為這能夠讓他感覺到自己的存在，甚至比創作的時候更強烈。「最近買了幾本音樂班的教材，開始從第一章慢慢啃，從五線譜開始學起。之前的創作比較像是憑感覺跟美感把東西做好，但身為金牛座總覺得不踏實。音樂是一個很偉大的藝術，對它了解越深入，在它面前越是謙卑。」他的創作總是充滿實驗性，像是將 IG Story 上的對話放進歌裡當 Outro、趁喝醉時錄歌、用手機記錄夢境等等，他卻透露，最有趣的實驗，都是在近期的創作中發生的。「現在還不能透露太多，只能說下一張專輯只有充滿我的風格的實驗。」暫時難以想像，但肯定有趣。

那就讓我沉入泳池裡暫時不換氣
在那裡沒了雜音
我想岸上的人吶從來不思慮
他們才需要呼吸
〈溺溺〉

挫折也是機會

他最欣賞的音樂人是 Frank Ocean 和 Jonny Greenwood（Radiohead 的結他手），後者所製作的電影原聲帶勾起了他對古典樂的興趣，也讓他開始接觸 Radiohead 的音樂，更自此成為忠粉。回顧自己追逐音樂夢的歷程，並不總是一帆風順，Osean 坦言挫折少不免，而且大部分都叫人心累，但同時也是改進和學習的絕佳機會。「現在想到唯一不能改變的挫折應該是，半夜做好了 demo 覺得超好聽的，傳給身邊的朋友，但每一個都在睡覺。」看到這裡，我都想為他點一首〈孤單北半球〉了（誤）。

用兒童的視角看世界

他說自己最近正在讀一本童話故事集，還有生日時李沐送給他的《生命不能承受之輕》。「會想讀童話是因為我想用兒童的視角去看世界。童話是用一個很美的藝術形式，用更簡單的話語闡述概念，好多好多真正重要的概念似乎都不需要太難的詞彙去表達。這讓我想到，『簡單』或許是要參透很多很多的『複雜』才能達到的境界，它是一種複雜到接近完美，完美到看不到複雜的形式。」至於進度緩慢卻認真地一頁頁讀著的《生命不能承受之輕》，他則逗趣表示是因為「怕李沐明年不送我生日禮物！」（@李沐）。

在他的作品中，我尤為喜歡〈小林綠〉，也許是因為在《挪威的森林》中，綠用草莓蛋糕來比喻自己所追求的愛的那段對話，尤其是當中那句「然後我就好好愛他。」，讓我印象太過深刻吧。Osean 說自己之所以喜歡村上春樹，是因為對方總能用奇特的角度去說故事，而他筆下的〈小林綠〉也是有趣，不是以旁觀者或讀者的身份去描述這位奇女子的故事，而是用第一人稱的方式，親自詮釋出屬於小林綠那毫無道理可言，卻又奮不顧身的狂戀，一字一句，都讓人沉溺其中。

Tell me what you call it here
if it’s love when we are near
Everything’s absurd
When our words start to slur
These lines just blur
〈小林綠〉

寫作就像重訓

「做音樂前的早晨一定要喝冰拿鐵，然後一定要坐在窗邊曬太陽喝完，喝完再去倒一杯冰美式，開始做音樂！」這是他在寫歌時的儀式感。面對疫情和現今動盪不已的世界，讓他產生了一些想法和思考，也對創作產生了影響。「雖然沒有刻意因為這些原因去寫，但回頭看最近的創作，好像都不知不覺做出了能撫慰人心的音樂，希望能在未來發佈時幫助到大家。希望世界能夠和平，希望大家都不用再戰戰兢兢。」最後那句，莫名讓我鼻頭一酸。

除此之外，向來有寫詩習慣的他，曾說寫詩就像重訓，當習慣成自然，創作起來自然游刃有餘，最近他亦開始嘗試另一種寫作風格。「把歌詞當作劇本在寫，以比較故事導向的方式去寫作，好好的體會每一種情緒的融合。我最近喜歡在悲傷的同時抱著希望的情緒狀態，如果能用很簡單的用語，明白地描述一個複雜的情緒，就會覺得自己特別厲害。」

從感性生出理性

「我是偏理性的人，但我也有發現，會造成我理性的原因卻是出於情緒。」以理性按部就班地進行規劃，有意識地維持規律生活，同時將情緒一一化成創作，是 Osean 的一貫做法。但他發現，自己很容易會因時間而感到焦慮，尤其當時間沒有放在工作上，就會產生愧疚感，因此最近的他希望能夠改變那過度緊繃的狀態。「最近在試著調適讓自己不要對時間那麼嚴苛，讓自己放鬆一點，就算睡到下午也不覺得可惜，但如果那天起的特別早，還是會開心一下。」

對自己不了解每晚卻與自己共眠
或許有某一天我不用再數著羊入睡
Helpless child lost in the crowd
〈牧羊〉

「本來就要好好吃飯吧！」

每個人都希望能夠被真摯地對待，Osean 亦是如此，比起當個照顧者，他更喜歡被照顧。「當對方聽我說話的時候，認真看著我的眼睛，我會感動得想哭。」。當我問到他對「在創傷時代，更要好好吃飯。」這句話有甚麼想法時，Osean 一句「本來就要好好吃飯吧！」讓我大笑不已，我想這正是許多總忽略照顧自己的人，最需要被當頭棒喝的一句話吧。

他說，自己對吃的倒是沒有很在意，基本上吃甚麼都開心，尤其是雪糕，光用想的就夠開心了。「我覺得就是要好好照顧自己吧，除了照顧身體，也要照顧自己的心。最近認真體會到抱持運動的好處，真的可以讓腦袋清楚很多，心情也會好。」創傷時代不可怕，好好吃飯，好好運動，睡個好覺，就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