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盡頭的內心燥動，插畫家與紋身師筆下的慾望之河 ── Albee Yau, Gagama, Peep
還記得在 Vol.4 之初，由紋身師 Gagama，插畫師 Albee Yau 及 Peep 所描繪的三幅關於慾望的插畫嗎？現在就來看看這三位創作者各自對於慾望的詮譯，以及有關插畫、紋身、生活的看法吧！
About Desire
－ Interview with Gagama, Albee Yau, Peep －
IM：請分享一下你的入行經過。
Albee：對我來說，畫畫是紓發壓力的途徑，但一直沒有認真經營。直到結束上一份工作後的空窗期，再加上失戀，就開始寄情畫畫，也在台灣和香港兩地參加了一些市集。
Peep：去年初覺得整個社會氛圍都不是很開心，我就想找些自己喜歡的事情來做，不用常常看著新聞。然後就買了一部 Ipad，很隨性地開始。
Gaga：畢業後在廣告公司工作，卻發現沒甚麼發揮空間，那時身邊有朋友在學紋身，讓我萌生起轉行的念頭，後來當了兩年學徒，便正式成為紋身師。
Gagama
IM：最不擅長畫的是？
Albee：我其實沒有學過畫畫，所以如果你要我很認真去描繪一些實體的東西或者人體，我會比較弱一點，可能沒辦法很細緻的呈現出來。我比較喜歡情感上或是無形的東西，但外界的接受度往往較低。
Peep：其實很多，基本上沒有出現在 IG 的都是。像我比較常畫女生，有時候工作需要會找一些造型參考，看到漂亮的衣服我也會想畫下來。
IM：從構思到完成一幅作品通常需時多久？
Albee：五分鐘到五小時都有，因為我的畫風比較隨意，憑感覺去畫畫，基本上可以很快。
Peep：其實很隨意的，不會太勉強自己，譬如今天有靈感或者想要帶出甚麼訊息就會畫，基本上一個晚上就足夠。
Peep
IM：影響和啟發你最深的藝術家是？
Albee：荒井良二。一開始可能會不懂他在畫甚麼，因為都是很天馬行空的東西，但他曾在一個訪談說過，生活已經很苦，所以他想要為大家帶來快樂，而這也是我現在想要透過畫去表達的。
Peep：奈良美智。那個厭世臉小朋友讓我印象很深，感覺很 emo，對世界有些控訴。另外，去年看《Terrace House》的時候很喜歡 Foxco（渡邊香織），常常都會留意她。
Gaga：畫家 Gustav Klimt 及 Egon Schiele，主要都是一些關於人體、情慾、生死等題材的描畫。
IM：請分享一些畫畫時常聽的音樂。
Albee：我喜歡日文歌，比較常聽輕快和節奏感強一點的，很少聽慢歌。
Peep：最近我是聽林家謙，也會邊畫畫邊聽靈異故事，感覺好像沒那麼害怕。
Gaga：最近比較常聽的是 Tennis <Runner>、Sports <Baby Baby>、Sara King <Heaven>。
Albee Yau
IM：目前最大的慾望是甚麼？
Albee：自我認同是我現在很想擁有的東西，我是個沒甚麼自信的人，常常覺得自己做得不夠好，會怕，會質疑自己，不知道下一步和未來該怎麼走。我有時會問男友的意見，幸好他不是那種為了 fulfill 我而過度認同的人，好或不好都會講，所以我覺得問問身邊的人可能會好一點。
Peep：能夠有個自由的空間生活。不單是生存，而是可以做到自己想做的事，同時不會被社會排斥。這可能是很多人的願望，但其實每個人都該擁有這樣的權利，我也希望能一步步實現。
Gaga：我的答案應該是對愛的追求，很純粹的那種追求。因為我長期都會有種缺愛的感覺，沒有安全感。有次和男友講起 What is love，我自己就得出了兩個答案：首先是無條件，就算你在對方身上得不到任何東西，還是會不離不棄；第二是家的感覺，就像心靈上的避風港那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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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M：之前因疫情而需要暫停營業，那段時間最讓你感受深刻的是甚麼？
感受最深的，應該是發現原來人真的要有停下來的時間。我自己其實挺享受的，因為平常很少放假，沒辦法完全放低工作。講得深入一點的話，因為我現在有學瑜伽，常會講到陰陽之類的東西，當中「陽」是指人不斷往前衝、追求目標、向外尋求的習性，但其實也需要有靜止的時候，例如沉澱和內觀，不能只是一味的轉動摩打。這和中醫講的陰陽其實有異曲同工之妙，講求平衡和共存。我最近也覺得是時候要更注重健康，不想捱壞，可能始終都 30 歲了，會開始比較容易感到疲累，身體會發出警號。
IM：對於在香港當全職紋身師，有曾經猶疑或卻步過嗎？比想像中好和難的地方是甚麼？
完全沒有，這個我可以好肯定的說。我從來沒有刻意去堅定，只是純粹覺得紋身這個行業很適合自己，沒有任何的卻步與懷疑。我甚至覺得，這個職業帶給我的比想像中好，因為我發現自己需要和人有比較深入的連結或互動，很喜歡「打爛沙盤問到篤」，要 360 度去探尋一件事，像剝洋蔥那樣了解對方的內心，當我更明白對方的經歷和想法，出來的作品才會有靈魂和價值，某程度上也能體現我自身的價值，並從中獲得很多養份。
IM：在大變的世界裡，你認為我們真正需要的是甚麼？
我想，找到自己的重心和方向，人就不會那麼容易迷失。朝著它進發，你的心會安定很多，就算外面的大千世界如何變化，都不會那麼容易被洪流沖走，這一點無論在價值觀或生活上都同樣適用。
關於作品：我是一個情感主導的人，所以當講到慾望，我通常會先想到情慾。這幅畫對我來說是一些比較百感交雜的情緒，情慾往往涉及愛，而愛又會衍生出佔有和嫉妒等慾望，那可能是帶有傷害性的，但同時亦代表著一份濃烈的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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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M：最常使用的繪畫媒介是？
我通常會用粉彩，digital 都會的，但我還是會選那種看起來像是粉彩的筆刷。
IM：你的作品以繽紛明亮的 pastel 色調為主，你是從甚麼時候開始確立這種風格的呢？
開始使用油粉彩是近兩三年的事，顏色和質地都是我喜歡的。品質好的 pastel 會讓你有種像在化妝搽唇膏的感覺，而且它的顏色本身已經很鮮明，不需要特別再去調色。這些明亮而又帶有童真感覺的色彩，最貼近我想表達的東西。
我覺得畫可以反映自己的情緒，很多作品都在投射那些現實做不到的事情。我的畫風也曾有過比較暗黑的時期，可能那時的內心世界比較頹廢和低落，那陣子喜歡用鉛筆，和現在的風格完全不一樣。
IM：成為插畫師後最有趣的體驗是甚麼？
能夠接觸到各種各樣的人，思考一些平常不會去細想的東西，而這個思考的過程，最終也會反映在你的創作上。我覺得這個圈子現在的生態挺好的，彼此會互相扶持，沒有甚麼競爭，所以就算有壓力，也不是負面的，反而會覺得很享受。
IM：你認為在香港當插畫師最難的地方是甚麼？
我覺得可能未必很多人會覺得插畫有它自身的價值，畢竟我們能夠接觸到的太多，也太輕易，就像音樂那樣，既然可以免費聽到，那為甚麼還要投放金錢呢？有時也會覺得有點悲哀。
IM：你認為清減慾望的最有效方法是甚麼？
第一步，就是先和它保持距離。慾望大多從自身出發，但當我將重心放在別處，譬如去思考怎樣才能令身邊的人快樂，心裡原本的那份燥動也會隨之流走。
關於作品：在我的想像中，慾望是流動的，時而高漲時而低落，就如水一般。船上的三個人其實是同一個人，是要隨波逐流還是放慢速度，其實控制權都在你的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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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M：你最常使用的繪畫媒介是？
現在主要是用 Ipad，雖然也會手繪，但按一個鍵就能復原的功能實在太方便。
IM：少女和情侶日常是你作品中的一大主題，靈感是來自於自己的生活嗎？
我會將情緒放在畫作上，也會透過 IG caption 紓發情緒。我發現自己常寫的一句是 “life is tough”，畫中的女生很 emo，就算衣著很 fancy，姿態很 chill，但她的表情永遠並不特別開心，或多或少也反映了我的心理狀態。我算是一個容易鑽牛角尖的人，常會將一件事預先設想到最壞，但畫畫能起到 calm down 的作用，讓我不會想得太多。
IM：遇到瓶頸時會怎麼做？
可能我過往的心態是，它還不是我工作的全部，所以會比較隨性地面對，不會強迫自己。但因為最近辭了職，準備更投入到插畫師這個職業。跳出 comfort zone 是會有一些壓力，但我會想，大家看我的畫一年了，未來能有怎樣的轉變呢？所以我之後會想嘗試更多不同的繪畫媒介，像最近開始學習動畫的製作，對我來說是一個大挑戰，但也希望能帶來一些新鮮感。
之所以辭職，某程度上是因為看到身邊很多人相繼移民離開，驅使我覺得是時候做一些自己喜歡的事，或者去過真正想要的生活。如果現在不試，之後大概會後悔。這兩年香港變化好大，就不要想太多，用心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吧。
IM：對你來說，慾望是更傾向正面或是負面的存在？
我覺得是偏向正面的，當你很想得到些甚麼，自然就會去爭取，先別管結果如何，至少你正在向前，這對我來說很重要。
關於作品：《伊索寓言》的故事提到，得不到的葡萄是酸的，套用在這個世代，有太多東西都無法依照自己的意願完成，但我往往也會安慰自己，其實所得的已不算太差。
photo by Sam Tso
